家子弟!【6000】

  在青登的一顿胖揍下,方才对秽多姐妹动手动脚的人,现在不是昏死过去,就是倒在地上哭爹喊娘、呻吟哀嚎。

  “阿枣!”

  重获自由的秽多姐姐连滚带爬地冲到妹妹的身边,将妹妹紧紧地搂在怀里。

  “姐姐……”

  脸上挂着恍惚神情的妹妹,回敬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
  被千夫所指时,秽多姐姐没有哭。

  被以褴褛武士为首的暴民揪住头发,按住手脚,被像对待垃圾般拖拽时,秽多姐姐也没有哭。

  甚至在妹妹马上就要惨遭褴褛武士的毒手时,秽多姐姐依旧没有哭。

  可眼下,可就在此时此刻,一只累积存储的不安与惊慌,终于是因无法再压制,而一口气地从秽多姐姐的体内宣泄而出。

  大颗大颗的泪珠,从姐姐的眼眶中滚出,顺着鼻梁滑落而下,淌过下巴,滴在妹妹的额头上、颊上。

  妹妹被姐姐的情绪感染,也跟着抽抽嗒嗒起来。

  两姐妹的哭泣声,在刚刚才上演了一出“弱者抽刀向更弱者”的闹剧的此地,显得犹如空谷传响。

  姐妹俩深情地互拥片刻之后,纷纷扬起脑袋与目光,向不远处的青登,送去溢满着感激之色的眼波。

  “你们没事吧?”青登淡淡地问。

  “没、没事……”秽多姐姐瑟瑟缩缩地回答,“武武、武士大爷,谢谢您……”

  妹妹紧随其姐姐之后,向青登致出谢意:“谢谢您……”

  对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现身,拯救了她们的青登,姐妹二人自是感极涕零,不知该如何言谢。

  但若仔细观察的化,却能发现两姐妹的脸上、眸底,除了对青登的感激之外,还蕴藏着意味深长的其余情感。

 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。

  以及……若隐若现的恐惧。

  每当两姐妹的视线,扫到青登腰间的代表武士身份的长短二刀时,眼中都会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依稀可辨的俱意。

  她们在害怕青登……更深入地讲,是在害怕青登的背后所代表的那个凌驾在万民之上的阶级群体……

  这个时候,小石川养生所的内部忽然传来嘈杂急促的脚步声——三名年龄不一的武士,火急火燎地冲出小石川养生所。

  只见他们的腰间,都佩着块象征着奉行所差役身份的印笼。

  青登看了眼来者——嚯,是认识的人。

  是北番所养生所回的官员们。

  养生所回——顾名思义,即专门负责维护小石川养生所治安的部门,下辖1名与力、2名同心。

  此刻正急匆匆地朝青登等人这边笔直奔来的三人中的为首者,正是北番所的养生所回的现任与力:日下真太郎。

  因为以前同为北番所的官员,所以青登自然认识日下真太郎。

  不过,所属部门不同,并且双方的工作内容基本没有任何交集的缘故,青登和日下真太郎不是很熟,双方仅仅只是点头之交。

  现在是1月,正是北番所负责管理江户的月份。

  因此,日下真太郎及其属下出现在这里,合情合理。

  日下真太郎应该是听到外头传来很吵闹的声响,所以连忙领着部下们出来查看情况吧。

  在日下真太郎等人奔至青登身前的几乎同一时间,德川家茂、天璋院与二重姐妹来到了青登的身后。

  “……”日下真太郎没有急着询问在场众人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,而是先一脸凝重地静静扫视现场。

  一对正紧紧相拥着、脸上仍挂着泪痕的秽多姐妹……

  倒了一地的伤者、昏迷者……

  一名头戴低沿斗笠,看不清面容的武士,仿佛置身事外地从容站在这堆倒地不起的人群中……

  日下真太郎在养生所回干了那么多年,对于在小石川养生所常见的各类冲突、争端,早就看得多了。

  综合过往的经验,以及自己的现场观察,日下真太郎对事件的实情,已有大致的推论。

  接下来,日下真太郎正式开始问话。

  在对青登一行人、秽多姐妹、被青登暴打了一顿的暴民们、以及无辜的路人们,全都认真地盘问过一遍后,日下真太郎断定:事实确与自己的猜想完全吻合。

  “类似的话……到底还要我重复多少遍?”

  日下真太郎重重地叹息一声,然后深吸一口气,抬手朝其后方的小石川养生所一指。

  “你们知道小石川养生所,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吗?”

  “这栋屋宇的建立,是为了拯救更多的生灵!”

  “不管你是腰间佩刀的武士,还是衣不蔽体的乞丐,只要进了小石川养生所的大门,那就是病人!”

  “在这个地方,不会因为伱是武士就额外给你更高级的治疗;在这个地方,不会因为你是秽多非人,就对你缺医少药!”

  “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,让我很失望!”

  “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,是对小石川养生所的建馆理念的侮辱!”

  “在下只是一介凡人,没那么神通广大,没办法每地每时每刻地约束你们,但至少在这里!在这座无数仁人志士耗竭心血才好不容易营建起来的伟大场地!我不允许任何人胡来!”

  “只要我一日还在养生所回里奉公,就一日不允许小石川养生所里发生歧视事件!”

  看着慷慨陈词的日下真太郎,青登心中暗道:

  ——日下的仁义,果然名不虚传……

  虽然与日下真太郎不熟,但其仁名,青登耳闻已久。

  在北番所,日下真太郎是出了名的老好人,为人处事相当正派。

  日下真太郎的这番演说,不可谓不激昂,不可谓不苦口婆心。

  从其此时展露出的“恨其不争,哀其不幸”的愤慨神态来看,他是真心想要说服现场众人摒弃歧视,最起码不要在慈善医院里整“我虽然是穷人,但我至少是个正常人,你这种贱民得服从于我”的这套野蛮行径。

  可以说,日下真太郎尽力了——他的拼尽全力只换来了冷清的回应。

  绝大部分人都把脑袋埋得低低的,眼观鼻鼻观心,面无表情……不,这串字眼使用得有些不太妥当。

  他们此时的脸上,确实是一点儿表情都没有,但以“麻木不忍”来形容他们刻下的神态,才更准确一些。

  ……

  哈?这人在说什么啊?

  他到底说完了没有啊?

  他说的这些,跟我有什么关系?

  ……

  他们的麻木表情,寂静无声地表达着不解与不耐烦。

  极个别人,甚至趁着青登与日下真太郎等人不备时,偷偷地继续朝秽多姐妹投去仿佛看待恶心垃圾般的厌恶眼神。

  青登注意到了周遭众人眼下的这副难以言喻的态度和反应。

  说实话,青登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了。

  至于日下真太郎,他也注意到了他苦心孤诣地想要教导好的这些人目前的神色变化。

  “……”日下真太郎默默地敛住口舌,微沉眼皮。

  早过不惑之年的老脸上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黯然之色。

  “唉……”

  一道悠长的叹息,幽幽地从日下真太郎的唇齿间飘出。

  也不知是不是青登的错觉,他总觉得日下真太郎在叹出这长长的一口气之后,其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一、两条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日下真太郎差使部下们将闹事的褴褛武士等人押走,随后他大步地朝青登走来。

  “足下,感谢您的出手相助!”

  日下真太郎面挂挚诚的微笑,把双手贴在双腿上,向青登深鞠一躬。

  “若没有您,真不知道后果将会如何……”

  青登颔首,回了日下真太郎一礼。

  “您客气了,我只不过是做了应做尽做之事。”

  为了防止日下真太郎认出他来,青登特地把嗓音压得极沉极沙哑,同时抬手将头顶的低沿斗笠给压得更低了一些。

  “哈哈哈,足下真乃义士也!”

  日下真太郎脸上的尊敬之色浓了几分。

  “不知足下的大名是?”

  青登略一思忖,答:“在下只是一个路过的剑士。”

  见眼前之人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,日下真太郎十分识相地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深究。

  “足下。”青登忽地主动道,“我和我的同伴们,目前还有要事在身,无法在此地久留,烦请足下保护好这俩姑娘。”

  青登扫了眼现在已经止住哭啼的秽多姐妹。

  “那是自然!”

  日下真太郎不假思索地用力点头。

  “方才是我的一时疏忽,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馆外的异常动静,险致无法挽回的后果发生。我以我的武士……不!我以我的人格作保,只要这对姐妹还在小石川养生所,我就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们。”

  说完,日下真太郎解下腰间的打刀,左手抓鞘,右手握柄,将刀身拉出一小截,然后再将其用力收回去。

  击金为誓,约定已成。

  素有仁名的日下真太郎的诺言,足值千金。

  放心下来的青登,回头看了德川家茂一眼。

  德川家茂心领神会地点点头:“嗯,我们走吧。”

  微服私访,继续进行。

  就在青登一行人即将把小石川养生所抛在身后之时——

  “武士大爷!”

  冷不丁的,青登的背后传来秽多姐姐的嗓音。

  青登顿住脚步,转回身。

  只见秽多姐姐牵着妹妹,两姐妹手脚局促地并肩而立。

  在青登朝她们看过来后,姐妹俩以极同步的动作深吸一口气。

  “真的……非常谢谢您!”

  二女一边异口同声地如此大喊,一边跪倒在地,对青登行着日本的最高礼节:土下座。

  她们的神态,她们的动作,没有半分做作。

  舒畅又朴拙。

  虽然这么说有自夸之嫌,但青登自认自己也算是做过不少的善事、义举。

  铲除讨夷组,荡平盘踞在甲斐群山间的盗贼——上述的任何一项战机,都是足以供人吹嘘一辈子的显赫功勋。

  但奇怪的是,在承蒙秽多姐妹的千恩万谢的当下,青登的内心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自豪感与满足感。

  这份自豪,这份满足,不比当初在阵斩神野的那个瞬间、连破相马众三关的那一刹那里,曾一度感受过的快意情绪弱上分毫。

  青登谦虚地侧站半步,不受秽多姐妹的大礼。

  与此同时,他缓缓地抬高视线,遥望小石川养生所,遥望围拢在这栋高大屋宇四周的“油状色块”。

  一切都变回了老样子。

  病人及其陪护的亲友们,眼巴巴地排着队。

  呻吟与痛呼,接连不断地传扬至上空与远方。

  有人继续安慰身边的病者。

  有人继续恳求前面的人将排队的位置让给他。

  上千名病人等着治疗。

  而小石川养生上上下下,统共就只有十来名医师。

  面对如此庞大的病患数量,这么点医生,简直是杯水车薪。

  悬殊的医患比,注定了当前聚在此地的大半以上的病人,在今日之内是别想着跨过小石川养生所的大门了。

  一成不变的光景——仿佛青登等人从未来过此地。

  社会阶级间的歧视问题也好,医疗力量严重不足也罢,都不是撒点钱,或者挥刀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易事。

  这个瞬间,青登感觉自己突然理解了大文豪鲁迅先生的那2句名言:

  ……

  【我翻开历史一查,这历史没有年代,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。我横竖睡不着,仔细看了半夜,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,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!】

 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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