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冰文集 卖血记

小说:沉冰文集 作者:沉冰 更新时间:2024-07-01 02:54:37 源网站:69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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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向来拿钱不当钱,高中政治课发言时,我说,钱,就是一张花花绿绿的纸。老师挺欣赏,我也自以为深刻。可我心疼东西。常惜纸如金,却用金如纸。人家早就货币崇拜了,我还商品崇拜,迟钝。

  一上大学我就发现自己不会理财。前半个月山珍海味,后半个月馒头稀粥。不行,我得计划。我开始记账。原来稀里糊涂,花钱如流水;现在明明白白,还是花钱如流水。唯一的不同是每天神神叨叨地回忆几毛钱的去向,室友看着心疼,不是心疼我,是心疼她们自己。她们说:“我们打死也不记账,痛苦死了。”

  穷爸爸,富爸爸告诉我们说,要想富,光节流不行,还得开源。我想起了我的亲戚。花了十块钱买了点礼物,去他家混了一顿好饭,骗了一百块钱。 手头还是紧,听说献血会发二百块钱补助,我献还是不献?

  之前,妈百般叮咛:“我问过献血站了,你可不能献啊,高度近视不能献。”

  献血前一天晚上,我又打电话给妈:“高度近视是不是不能献血?”

  妈说:“我有说过吗?没说不能献就献吧。”

  我有点慌。开始到处问:“献血是义务呢,还是志愿?”没人理我。组织委员过来了“体检都得去啊,不去不给学位证。”

  体检那天阳光明媚。我说:“这样的天气多适合春游。”

  小迟说:“真没想象力,这样的天气——”我以为她会有个浪漫的计划,谁知她说“应该晒被子嘛。”

  要验肝功不让吃早饭,再加上阳光暴晒,大家都头晕眼花。四儿说:“快了快了,另一个系,五个班十点就献完了,咱们从一班开始,你想啊,到咱们十班呃,那也十二点了啊,嘿嘿。”她尴尬地笑着,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是盲目的乐观主义者。大伙怒气未消,又听见小胖喊:“怎么还不献呢?我们都盼着这一天呢!”全班的拳头都向他挥去。

  据说体重45kg以下不让献,可满哪儿都找不到体重计。量血压的时候才知道校医院的大夫都是神人,目测就可以了。我面前这位医生给我写了50kg,我满心欢喜,高兴之余,四处了望,只见才女愁眉苦脸:“我怎么说也是个清秀女子,她怎么能看也不看就大笔一挥写个60呢?这要让我男朋友知道了”

  前方传来消息,500度以上不让献,一帮人扶着眼镜洋洋自得;一会又传来消息,800度以上不让献,大家齐呼,完了完了;一会又传来消息,1000度以上才不让献,大家高喊,死了死了。

  我抱着一线希望找到献血负责人“高度近视是不是不能献?”

  那阿姨没好气地开始了她的言语轰炸:“刚才不说了么,献血法规定,#¥%* =-[]{};‘、”|?/。总之,眼底没事就能献。”

  “那要万一有事呢?”我战战兢兢地问。

  “没有万一,好好的,眼底有什么事?”

  什么混帐逻辑,好好的能看出来,那还体检干什么?都快成瞎子了,还叫好好的吗?

  “您能给查一下眼底吗?”

  “我们不管!”

  说完,那阿姨也觉得有点过了,转而显现出一丝人道主义温情“我们的原则是最大程度地保护献血者。没事,献完后三天内不能看书,不能上网。”

  “那还是有事。”我小声嘟囔着。

  “再说了,你都抽完血样了,怎么能不合格呢,我只能填合格了。”她的混帐逻辑再一次让我哑口无言。只听一声巨响,合格章盖了上去,我的手臂也被贴上了条码。我不由想起盖着蓝色检疫章的猪肉。这时,一文弱男生走进办公室,就听见阿姨烦躁的声音:“刚才不说了么,献血法规定,”

  排队献血的时候,我问小胖:“这一关一关下来,怎么没问咱们到底愿不愿意献啊?”

  “废话!杀猪之前还要问猪的意愿吗?” 终于轮到我了,伺候我的还是体检时的那个阿姨。躺在沙滩椅上的我显得特别虚弱,扎针的一瞬,身强力壮的小姜在我面前轰然倒地,我吓得“啊”了一声。阿姨说:“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娇气呢?”

  血汩汩流出,血的温热让我感到自己还是热血青年,一冲动差点又献出200cc,后来想想自己这小身板儿,算了。血袋一会儿就鼓鼓囊囊了,我说:“行了吧,我长这点儿血也不容易。”

  “那不成,用血的病人怎么办呢?”

  我明白了,她眼中病人才是人,我们都是牲口。

  一出来,生活委员和阿娟就搀着我。

  “感觉怎么样?”

  “很好。”

  “神清气爽?”

  “不,飘飘欲仙。”

  “听说你血压有点高啊?”

  “没事,可能是见美女医生激动的。”

  话没说完,二人就闪电般地松开手臂,与我保持70公分的距离,我也相当配合地“咣当”一声摔倒在地。 回到寝室,室友为我打饭打水。我刚要洗碗,四儿说:“你行吗?我来吧。”我本想说“我没事”的,为了成全她,只好假装无力地躺下。

  我又问:“献血到底是义务呢,还是志愿?”

  三儿说:“你傻不傻,都献完了,问这有啥用?”

  妈打电话过来,语气很急:“我问过献血站了,你可不能献啊,高度近视不能献。”

  妈要是老年痴呆了,我这后半生可怎么办呀?想到这儿,我又昏了过去。 醒来的时候,恍惚中看见红红的东西在眼前晃,四儿说:“起来吧,发补助了。”

  我攥着那两百块钱,唱起了革命歌曲:“为什么钞票美如画,沉冰的鲜血染红了它”

  谁说钱就是一张花花绿绿的纸来着,愚蠢。 附:

  献血之后 不能看书,不能上网,还不如死了算了。在寝室过了半天猪的生活,我就受不了了。上自习,看两页书就开始头晕。一回寝,五个人凶神恶煞地盯着我。

  “干吗去了?”

  “上自习。”

  “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呢?身体养好了,什么时候上自习不成?”

  说着七手八脚把我抬到床上。幸亏没告诉她们我还上了一会网,不然我会被七手八脚打死的。

  上网时,往电脑屏幕前一坐,眼睛就疼。赶紧离开,再上网,我都想抽自己。我任命室友为监督员,监督我三天之内不得上网。老大说:“把你的钱没收了吧。——不行,你要真想去,我们也拦不住。网吧把你押那儿了,我们总得讲点阶级友爱去救你啊。”

  终于找到了一项娱乐活动:写东西。文思泉涌,产量颇丰。我算知道贾平凹的病相报告是怎么写出来的了。

  构思的时候很痛苦,时常摇头叹气。老大说:“看你不能上网着急上火的。”

  我探下头,对她微笑着说:“我发现你真是善解人意。”

  老大又说:“你说你喜欢那孩子吧,演了一个绝色女婢,实际上长得”

  我立马打断她,咬牙切齿地说:“我发现你真是欠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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