义银还在懵,他日日夜夜被无数的人来回舔,难道在自己无意之间也当了一回舔狗吗?这个突如其来的觉悟,让他一下子无法接受。

  而另一边,织田信长哪里懂义银口中那些来自于前世的名词,听的是一知半解。所以她对义银脸上出现的纠结表情,自然也是不懂。

 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,又不约而同选择跳过这个尴尬,进入正题。

  织田信长说道。

  “津多殿,就在今日清晨,二条城的信使已经登上比叡山。

  据说是明智光秀说服了我们那位让人头疼的将军,请她下达佛门乃是清净之地,武家征战不可惊扰佛陀的御令。”

  义银缓缓点头,心中甚是欣慰。

  明智光秀这个家伙混蛋归混蛋,做事还是知道轻重的。自己一回来,她就主动邀请足利义昭定调,替自己的斡旋之旅摆平隐患。

  义银说道。

  “比叡山与京都近在咫尺,这边战事一起,京都难免要遭受波及。

  三好上洛,京都受难之事不远矣。幕府防范于未然,将军主动出面平息事态,甚是妥当。”

  织田信长冷笑道。

  “妥当?足利义昭偷偷写下反织田的御内书,天台宗帮她把书信带出二条城,再由一向宗传递四方。

  浅井,朝仓,六角,三好这些近几内外强藩都被足利义昭联接到了一起,对我群起围攻。

  津多殿,你管这叫做妥当?”

  义银冷声道。

  “织田殿下,你怎么不说说,将军为何需要天台宗帮忙传出消息?

  你自己颁布的殿中御定,先是九条,后又追加五条,整整十四条款把将军的权利限制得死死的。

  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待将军!

  即便当年山名如日中天,细川权倾幕府,六角定赖为将军行乌帽子礼,三好长庆妄图成为管领代掌控幕府。

  她们可都没有逼着足利将军喊御母!更没有把武家栋梁的颜面踩在地上践踏!在指责将军之前,请你先看看自己做了些什么!”

  织田信长的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来,吼道。

  “这难道不是她自找的吗!

  是她,背信弃义。背刺你这个不求回报,一心一意把她扶上将军之位的人!

  是她,冷眼旁观。眼睁睁看着你被流言蜚语玷污,让你为足利家流血又流泪!

  是她,贪慕权位。不理会你辅佐幕府的好意,却与我这外藩联手把你赶出京都!

  足利义昭今日的窘境是咎由自取,是她昏庸无能,德不配位所致,与我何干!

  即便没有我织田信长,足利将军的位置上坐着这么一个蠢货,迟早也会有其他人来收拾她!”

  义银冷冷看着织田信长。

  “你说够了没有?轻蔑将军,鄙夷幕府,是不是很解气?

  你织田信长如果真有嘴上这么能耐,为何会沦落到今日之境地?

  足利义昭蠢?你就不蠢?妄自尊大,到处树敌,已经自陷四面楚歌之境,你还不知反省?

  明知事不可为,明知我是来帮你的,还要在我面前拿腔作势,你这是要做给谁看呢?

  你一贯的明理睿智到哪去了!”

  织田信长抿着下唇,目中似有火焰在燃烧,义银这话太扎心了。

  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怎么看待自己,可以能屈能伸,功利得计算得失,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。

  但是,她就是不喜欢接受斯波义银的同情,施舍,帮助。因为,她在意眼前这个男人,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的窘迫和失败!

  织田信长冷笑道。

  “你是来帮我的?还是来帮浅井长政,又或者是帮比叡山上那些自大的秃驴?”

  义银冷静道。

  “我是帮你,也是帮浅井长政,帮觉恕上人,帮近几恢复和平。”

  织田信长忍不住笑起来。

  “哈,和平?真是一个让人作呕的词语。

  津多殿,你见过比叡山的佛会吗?我有幸参加过一次,简直是让我目瞪口呆。

  那些秃驴点燃重金购买的进口檀香,身披绫罗绸缎制成的袈裟,盘坐在柔软得不像话的蒲团上。

  金碧辉煌的殿堂上,屋顶是金瓦,佛像贴满金箔,宝相庄严的尼姑们空谈慈悲众生,说着不着边际的废话,对现实一点帮助都没有。

  佛会期间一日三餐,每餐虽说是不沾荤腥,但素斋的式样却是多到让我目不暇接,味道更是令人回味无穷。

  哈哈哈,与这些得道高尼相比,你我这样的高阶武家简直就是跪着讨饭的叫花子!

  我们麾下那些清贫的姬武士,更是连乞丐都不如,农忙时节还要下田帮忙,才能确保自己不饿死。

  更不提乡间田野之中的农妇,整天埋头黄土,背脊在暴晒与深弯中干裂畸形,却从来吃不到自己种的大米,一生活在半饥不饱之中。

  津多殿,你认为近几需要的是和平吗?天下六十六国需要的是和平吗?

  和平对贫穷饥饿的大众而言,没有任何意义,她们需要的是改变这一切不公!”

  义银摇摇头,说道。

  “你想改变什么?你又能改变什么?烧掉佛教的寺院,抢走尼姑的财富?

  只是把财富从一部分人手里,转移到另一部分人手里,这就是你所谓的改变吗?

  自古至今,从来都是由大多数平民供养少数的天潢贵胄,这世界从来就没有改变过。

  即便有天纵奇才出世,能镇压一时,愿意与天下人分享天下,强迫掌权者为众生服务,又能怎样?最后,还不是回到历史的老路上。

  你织田殿下就是眼馋寺院的富庶,要把钱粮抢过来充作军资,你在我面前大谈改变的模样,和那些空谈慈悲的虚伪尼姑有什么区别?

  不要和平要改变吗?那被你改变之后的天下,还是武家天下吗?如果这天下都不是武家的了,你所谓的改变,对我又有什么意义?”

  义银早在参加石山佛会的时候就想过,如果让织田信长这个土鳖看到岛国尼姑的美好生活,她一定眼珠子都绿了,恨不得全部抢走。

  一向宗走底层路线,举办一次佛会都要花费成百上千贯铜钱,堪称穷奢极侈。

  号称天下宗派之首的天台宗,在京都举办的佛会只会更加奢华,让织田信长这个尾张来的乡巴佬大开眼界。

  这次她兵围比叡山,未必没有火中取栗,抢尼姑一票,补充自己损失的想法。

  毕竟织田家与天台宗,一向宗的关系已经彻底走向决裂,既然如此,倒也不用考虑对方的感受了。

  抢了钱粮充当军费,然后滚雪球一般不断打仗,不断扩大地盘,缺钱继续抢,抢了继续打。这算什么?古典军*主义吗?

  今天义织田信长抢了天台宗,义银袖手旁观。明日她抢了一向宗,义银还是视若无睹。等她抢到自己头上,就没人帮自己了。

  穷兵黩武会上瘾的,这种心怀征服天下大志的女流氓,惯不得。

  义银用心打造斯波新生活运动,建设武家的世外桃源,可不是为了让这女流氓来抢。

  织田信长见义银一力维护那些讨厌尼姑,忍不住冷哼一声。

  “津多殿不愧为源氏长者,心中时时刻刻都放着武家天下。

  只是这些寺院势力从天皇朝廷时代起,就是世间的毒瘤。寺院田地被视为宗派私有,不守法度不征田赋,还肆意扩大地盘。

  长此以往,这天下还算是武家天下吗?”

  义银看了眼慷慨陈词的织田信长,淡然道。

  “织田殿下,我是为平息战事而来,并非是来听你说寺院的坏话。”

  织田信长哈哈一笑,说道。

  “说起坏话,前阵子山科胜成倒是给我说了一个有趣的佛教故事。”

  义银皱眉道。

  “山科胜成?是对你效忠出仕的那名南蛮骑士?”

  织田信长瞅了眼义银,笑道。

  “津多殿对这个南蛮人的记忆挺深刻呀。”

  织田家的长枪铁炮战术,就是山科胜成带来的西班牙军事技术,义银怎么可能不上心。

  他微微一笑,说道。

  “山科胜成这个南蛮人说的故事,想来必定是诋毁佛教的妄言。南蛮教与佛教不合,织田殿下不可偏听偏信呀。”

  织田信长抬眉问道。

  “津多殿听是不听?”

  “洗耳恭听。”

  织田信长满意得点点头,回忆了一下故事,组织语言缓缓说道。

  “这故事说的是西天极乐世界,佛陀某日随意一瞥,望见地狱中有一罪人,正在受刑哀嚎。

  佛陀捏指一算,这罪人虽然是罪盈恶满,但也曾有过一念之仁,放过了一只小小的蜘蛛。

  于是,佛陀从极乐世界放下一根细细的蛛丝,一路降到十八层地狱中,堪堪垂在罪人的头顶。

  那罪人喜出望外,顺着这根蛛丝一路往上爬,往上爬,希望能够借助蛛丝爬出地狱。

  可就在这罪人攀爬的时候,在他的下方,无数的罪人也开始抓住这根救命的蛛丝,想要攀爬上去。

  本就纤细的蛛丝承受一人之重,已然是摇摇欲坠,何况地狱中有数不清的罪人,都心心念念要逃出生天。

  这罪人急了,她喊道。

  这是我的蛛丝!不是你们的蛛丝!松手!都给我松手!

  在极乐世界看着这一切的佛陀,认为这罪人没有慈悲之心,于是就收回了蛛丝,让这罪人再度落入地狱之中。

  津多殿,您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?”

  义银不动声色道。

  “织田殿下刻意对我说起这个故事,自然是请你多多指教。”

  织田信长笑眯眯看向义银,说道。

  “真是傲慢呀。”

  “傲慢?”

  织田信长的目光渐渐冰冷,转头看向比叡山方向。

  “津多殿,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,莫过于给绝望的人一丝希望,再将这丝希望剥夺。

  佛陀无意间的一瞥,随手的一根蛛丝,因为罪人的一句话不合心意,便可以收回。

  但那罪人说错了吗?

  没有,那确是属于他的蛛丝,他甚至没有去攻击意图攀爬的罪人,只是用言语阻止,何罪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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